话题上的新剧《猎冰》还真是实打实的穷剧组,据导演高群书在微博上透露投资也就四千万,间接回应了被资本操控卡司的传闻。剧呢,我也追到了十来集,整体感受其实还不错,主要来自于男主角张颂文的表演,用“一己之力”这个词丝毫不为过。当时,他刚刚演完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、《革命者》等大银幕片,在业内的口碑是起来的,但是在普通观众心中尚未形成认知。那时候,《狂飙》并未出现。现在,有些观众因为姚安娜的出现,“迁怒”张颂文,以偏概全认为他演烂剧,收大红包,跌到谷底,都是违背客观时间线的虚假认知。敢说,没有《狂飙》这部剧,张颂文一样有机会冒出头。
他塑造的“制毒师”黄宗伟立体感很强,从某个角度来说是超过高启强的。角色的父亲出家,姑姑们削发为尼,全家族就剩他一个男丁在外打拼,因为他背负着振兴家族,光宗耀祖的“使命感”,所以当他的妻子生出三胞胎男孩时,他大言不惭地联想到所有传统意义上男性相关的成功领域,可见他心中的成功梦有多野有多狂。基于这个底色,就不难理解张颂文成为一个自信、娴熟的交响乐指挥手,不断在表演中增加脱离现实生活一点点的戏剧化细节,就像暗夜里隐隐约约的歌剧腔唱段,听着迷离又瘆人。比如他迷信,逃命之前一定要带着阿龙拜祖宗;大儿子难得开口喊爸爸,他不要回头,也不允许老婆哭,他忍着眼泪,面部抽动,也要恪守神秘的求生法则。
他嚣张,不知道是不是从港片学来“六亲不认”的动作,边走边打响指;比如他突发奇想炸掉鲜面馆,帮助女服务员阿美离开咸湿老板;比如他虚荣,喜欢毒贩叫他教授,说自己就是教化学的……在一段宣传花絮中,可以看出张颂文对每一场戏是非常认真、讲究的。他会问现场的专业指导,要不要佩戴手表,他判断是不能戴的,并且跟高群书达成共识,黄宗伟在制毒时是内心是喜悦的,自信的,进入无我境界,外化到身体语言,就是流畅、优雅的,拿着试管的时候就像小心呵护一朵娇艳的鲜花。在剧中,能制毒居然是黄宗伟一生中最得意的天赋、技能,也是他可以周旋于各个凶残毒贩之间的筹码和底牌。制毒那一瞬间,就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,无需在众人面前狂飙,他已然在独处时尽情发飙了。一个演员,依照自己的生活经验、学习能力和想象力为很可能薄薄几页纸的剧本赋予那么多细节,可观可感又可叹。当然,不管张颂文的表演有多少有设计感的细节,但是始终有一条钢线将他与现实生活栓紧,他的出发点是主动、现实、功利的,是一个在保守的乡土环境中渴望获得尊重,光耀门楣的“凤凰男”的黑色奋斗史,所有这些都是现实主义的本土骨架。因此可以说,不能在黄宗伟身上寄托超纲的浪漫主义寄托,他一出现,就是狼的狡黠、贪婪与冷硬。张颂文赋予的细节,就是在非常直接的钢丝上绕上几圈金线。
对于《猎冰》,张颂文在微博中说的,喜欢它,不喜欢它,都是能找到理由,是非常自然的。最可怕的不是出现批评的素材和对象,最可怕的是有一天我们只有一种风格、套路和审美,从而只剩下空洞的赞美,夸炸裂,夸催泪、夸精致。从这个角度来说,有人喜欢有人则不,就是最正常也最应该去保护的观影生态,闭着眼睛尬吹,谁不会呢。